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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在车停下之前还有挣扎的时间。

“宋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陆遥话说的有些艰难,视线低垂,艰难的憋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似乎在极力维持自己的表现。

“嗯,说吧。”宋乔雨不动声色,也并不觉得她的反应太过失态。

他自己的心绪倒是一直没什么波澜。

毕竟再怎么说,陆遥都仅仅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实习生。再超常的天赋也无法让人在初次被委以重任时保持绝对的冷静。

她已经做了很多,在这个年纪,早已到了足以自夸的天才水平。

“你杀……呃……你杀过几个人啊?”天才却有些小心翼翼。

宋乔雨倒是有些奇怪的转过头,有些疑惑:“我以为这在你们那里算个秘密。即使我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暴露了,好歹也帮我做点表面功夫,遮掩一下吧。”

他并不惊讶,只是见怪不怪。

以前的事被同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毕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过去。

而自己也不是个善于保管秘密的人,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讲这都不能说是暴露,基本从事情敲定开始就是迟早的事了。

仅仅是个人经历非同寻常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非要打个比方,就像是普通高中的学生不大了解艺体生寻常学业以外特别训练的生活,因此会有好奇。

“邵哥说的。”陆遥毫无愧疚之心,很干脆的揭了同僚直属上司的底。

宋乔雨点点头,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我觉得,你不弄明白发挥的可能会更好一些。其实你可以放轻松,非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直接击毙。”

他话说的轻描淡写,甚至自认为有照顾人感情的人情味。可陆遥完全没从里面找到些安慰。

计划顺理成章开始布局。

“宋哥,你会纠结你要杀的人……该不该死吗?”陆遥一边在手机上敲字,一边随口似的问道。

宋乔雨瞥了一眼她在路边不断经过的灯光照射下的神情,她似乎已经完全冷静,不动声色,有了那么点可堪大用的意味。

但实际上,还差得远。

或许是因为肩上的责任太重,她向来玩键位再复杂的游戏都能自如的手,甚至在简单敲击全键键盘的动作上都有些重复出错的偏差,甚至在同一个字的对错上重复了很多次,几次都机械性的不慎点到另一个地方。

索性放弃了改正,将错就错——反正意思能弄的清楚。

为了之后的便利,她还把输入法设置改成了九键。

“战场上没那么多讲究,但这里不一样。”宋乔雨还是回答了,或许是考虑到要给一点安慰性质的回答,“我刚入职的时候梁安就给我念叨了很多遍,你大概可以放心,我记性不错。”

仅仅是不太擅长用另一方面的智慧而已。

他擅于执行计划,而从来都不是策略的制定者。

“只要是视野所及的地方,你都可以列入计划中。”

像是想给陆遥增加信心,他又这样尝试补充。

“其实我……真的不太确定。”陆遥的动作顿住了,盯着手机上的发送键,愣了足足有三秒钟。

然后,点了下去。

消息发送完成。

揣测人心是最难的活计。

即使任一能够完成,也有他长期的准备,了解每一个想要影响的人。

按照梁安的话来说,那个狡诈的家伙把自己他要研究的对象完全联系在一起,经历了旁敲侧击的了解,甚至到达他们生长的环境,设身处地的体会着他们的变化多端的内心。

这是他的做法,也是他独有的天赋。

那个人本就有着异常的天赋,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的自我,才能达成这种匪夷所思的控制——但旁人,真的可以改变这种在他眼里已经被列为必然的轨迹吗?

保护人质,乃至于……保护凶手。

就像所有抱有达成最完美结局的玩家一样。只不过,这个结局BE和HE*的差别在现实中。

宋乔雨下了车,去了他应该去的地方。

陆遥揉揉自己的脑袋,自我安慰似的嘟囔,自己对自己叨叨了一堆乱七八糟、有的没的设想。

她玩过许多的游戏,无论是什么类别。类型不仅仅是充斥酷炫的打斗和精密的操作的刺激游戏,其中也有需要分析前因后果,做出选择的推理游戏。

她恰巧是那种口味繁杂的爱好者。

但她也清楚,真实的世界不像游戏攻略一样,必定能按部就班达到想要的结局。

每一个npc都是活生生的、善变的人。

这个游戏叫做地球ol,输了不能重来,还得抱着无尽的遗憾继续往下走,属于这辈子也摆脱不掉的流氓软件,很是难缠。

而这最大的难点,也恰巧曾是她最苦恼,最不想面对的东西。

【首先,A直接到达三楼,来到走廊处,暗中观察情况,等待B在对面的楼层完成准备工作。】

之前侦查的人并没有直接过去,而这时敌人的所在不得而知:换而言之,存在两种可能。

门里,或者门外。

陆遥确信,这位敌人最终的目标会是门外,因此也更倾向于这种选择——她也没办法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地球ol有一种不能暂停的基础设定。

观察其实才是这第一步的关键。

她在角落处尽力的环视四周。

必须暂时跟着事先做出的计划走。

时间所剩不多,只剩下不到十分钟。

她听到了走廊另一边一些正常琐碎的衣料摩擦的声音,似乎只是人在靠着墙壁坐立不安,但没有说话的声音。

看来谈判已经终止了。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结果,最好的情况是那位被挟持的家伙能改变女人的想法。

但要是指望,还是不必了。

两个目标都在那个方向,在声控走廊灯的下方。

没有到走廊的另一侧,仅凭现在视野所及范围内的景象。带着夜视仪的陆遥目测了一下走廊的宽度和窗户的高度,几乎以最大的潜能纠正了之前从外部看来判断时的误差。

然后心情忐忑的再次发送成功。

正在这时,她得到了信号。

【得到信号后,C开始行动。】

陆遥安静的取下夜视仪,抬起头,紧紧的盯着走廊的另一边的方向

走廊的另一边,正如设计的那样,响起了电话铃声。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这声音实在是欢快喜悦的不合时宜,响彻在走廊当中,带着满满的幸福感。

铃声的内容可从来都不在意料之中。

即使是在这种危机的关头,陆遥还是差点没憋住自己溢于言表的惊奇,甚至觉得有些滑稽。

听得忍不住想去抽个卡试试手气。

但与此同时,一种异样的情绪突然浮现在她心中,似乎提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手机铃声很大,歌声一直在继续,没有停歇的意思。

但这仍然在计划当中。

下一句计划的内容是:

【不立刻接通,继续拨打。】

无论如何,这个女人不会随意的接通这个电话。

因为对于她来说,几分钟以后有着一场复仇的处决。

这也是陆遥不能直接露面的原因——没有完全了解这位复仇者的人,不知道她在知道自己被当做目标的时候会不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所以在这里往后,这位目标的行动不能完全预测。

有很多可能,但无论哪种,手枪都会及时的架在人质的头颅旁。

电话的声音孩子不断继续,但一点屏幕微弱的荧光从走廊尽头漏了过来。

陆遥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想清楚要做什么了。

无论是直接挂断,还是再次接起。

声音消失了,光也消失了。

电话被挂断了。

然后是下一步。

“好运来……”

欢快的铃声再次响起。

如果这种不耐烦的结果并非接通电话的闲心,那就继续,再接再厉。

电话不久被再次挂断,光芒又再次熄灭。

陆遥一直停留在原地,注视着不断变化的微光。

【继续重复。】

这也是计划当中的内容。

这一次的光停留了更久才被熄灭,足够这位女士把电话号码加入黑名单,彻底不允许这个号码打进来。

同时,陆遥微微探头看了一眼走廊另一边的情况,便很快缩回去,不再多看。一览无余的走廊,多一秒的视野暴露都可能让前功尽弃。

黑名单也确实奏效,很长一段时间再没有一点变化,只偶尔有仍然焦虑的人衣服在墙壁上磨蹭的声响;

正在这时,陆遥终于收到了第二次信号。

【等到最佳的时机。】

这次的寂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最后关头之前——只剩下五分钟。

只是那个人……或许是所有人,都处于神经最紧张的时候。

“你,不害怕吗?”女人终究是按捺不住开了口,一边牙关打战,一边缓缓说道。

她的话语咬住了每一个字眼,似乎哪怕说错了一个字,她冷静的假象就会被戳破,她的计划就会付之东流。

无论做过多少的心理准备,杀人对一个平凡的人都不是常事。

薛晨并没有开口,只给她一个寂静的回答。

沉寂继续充斥着这空荡荡的走廊。

陆遥却松了一口气,这个豪门公子还算配合,这要是说出什么刺激人的话,保不齐气上心头,枪声一响,人可就彻底没得救了。

即使有计划在前,她也尽量削减了这种预料之外的事情出现的可能。

寻常的人际关系她或许能够妥善处理,就像学校里和老师问好一样靠嘴甜和乖巧解决一切。但这种攸关性命的事情不是随便就能决断的——起码像她这样初出茅庐的实习生,还没这个随意妄动的胆量。

就在这时,手机突兀的铃声再度响起。

还是那个曲调,还是那喜庆的歌词,还是那难以言喻的违和感,紧张肃杀的凝重气氛再次被毁于一旦。

连策划出一切的陆遥都忍不住眼皮跳了跳。

这次的女人终于是有些忍无可忍,屏幕的光再次亮起,这次持续的时间很长。

“喂?”女人的声音满怀着浓重的怨气,“什么事?”

“喂您好,是徐女士吗,打扰您一下是这样子的,我们这里是绘圆地产的想问问您有没有意向……”

捏着的腔调很有那种房产销售带着宣传欲望的急促感,只是那音色属实有些熟悉,让陆遥很难不感到出戏。

只是女人是不认得这声音的。

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即使没有开免提,最大声的通话音量在走廊里也彰显着最大的存在感,毫无保留的被所有人一并收入耳膜。

“没兴趣,别再打……。”女人咬牙切齿,说完一句话就准备挂断,再不拖沓。

时候到了。

陆遥短暂的闭了闭眼,开启了早已设置好的程序。

走廊上,突然亮起一道难以忽视的光。

年久失修,无人居住,这附近的声控灯实际上早已完全停止供电。不然也不至于之前铃声那样大的响动都无法让它感应到。

亮起的是女人手机的闪光灯——短时间内,陆遥能做的也只是骇入这简单的系统,通过网络进行一点微不足道的操控。这已经是能够完成任务最大的依仗。

紧接着,是嘹亮的枪声划破长空。

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响。

陆遥早知如此,没有犹豫,直接就从躲藏的角落里冲了出来。过了拐角,眼前的一切便完整地映入眼帘。

薛晨坐在地上,被早准备好的绳索束缚了行动。他似乎早有预料,艰难的看过来一眼。

而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正是陆遥在资料上看过照片上的那个人。

她的名字不是孟珊珊的母亲,也不是孟朝阳的妻子。她有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怨恨,自己的故事。

她名叫徐晴,名字很简单,自己也只是一个寻常看见,再普通不过的中年女人。

此刻,她被突然的灯光晃了眼,又在枪声的震慑下突然失神——但这能持续的时间并不久,恍惚的时间也只有几秒。

子弹没有直接命中,而是打破玻璃窗户以后从她的头颅边上划过,正穿过年久失修的白墙,不知道进到了多深的地方。

陆遥早已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手枪。

陆遥的动作早已计划了无数遍,她一把拉起了地上的薛晨,在玻璃渣碎片上带着人以最快的速度原路折返。

“停下!”

徐晴终于从慌神中找回了理智。

她勃然大怒,举起手枪,直直指向陆遥拖着薛晨试图拐过拐角的身影。

第二次枪声在这时响起。

恰似那年那夜,在这片漆黑的楼道还灯火通明时,那击碎长空的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