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志扬、施玉奉和单冀生在一起聊得火热，不经意间把脸色难看的刘才祥晾在了一旁。
单冀生故意揶揄道：“老刘，刚才是谁说要是耿工能拿出真正的证明文件来，就当场认输，绝不反悔的？”
刘才祥被挤兑的脸色更难看了，餐盘里的美味佳肴登时也变得难以下咽。他实在忍受不了脸面丢尽的屈辱，忽然猛地站起身来丢下一句：“我吃饱了！”，随后大踏步闯出了餐厅。
施玉奉瞧着他盘子里的食物纹丝没动，好心喊他道：“哎，老刘，你这不是还没吃吗？”
“你就别叫他了！”单冀生一脸得意道：“他都把脸给丢到盘子里了，还吃个什么劲？”
“单厂长，你……？”施玉奉无奈叹息道：“说话能不能不这么直啊？这以后还怎么再见老刘？”
耿志扬很明白单冀生是个做事很有个性的人。他要是看不惯你，有的是法子挤兑和膈应你，非逼得你下不了台逃之夭夭了事。
不过今天的事纯粹是刘才祥自找的。他要是不在耿志扬和单冀生面前吹嘘自己开发的规整填料浓缩塔技术，人家也不会不给面子硬硬地把他臊走。
耿志扬以前跟寿化集团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因此趁机打听道：“施院长，这个刘总在厂里是什么职务啊？”
“他呀，是寿化集团的总工。”施玉奉道：“刘总在行业内还是比较有名气的。”
他啧了一声道：“耿工，你得罪了他……以后怕是会有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呀？”单冀生不以为然道：“我知道老刘心眼小容不得人，听说在他们单位为人处世非常霸道。但咱这里又不是他们省的地盘，怕他个锤子？”
“哎呀！和气生财嘛。”施玉奉劝道：“你们厂很多产品跟他们厂是重合的，关系好了可以避免互相压价吗？你说是不是？”
“你可别提互相压价！”单冀生哼了一声道：“我跟你说啊，老刘他们厂净用低价硝酸和化肥挤兑我们。尤其是前几年我们双加压法硝酸还没正常生产的时候，这家伙把我们厂的老客户都快抢光了。一点情面都不给，我才不跟他和气生财呢！”
耿志扬这才明白，为什么单冀生会莫名其妙地主动挑起跟刘才祥的口舌之争。原来是两个单位存在市场竞争搞关系，以前就发生过矛盾冲突，早就互相看不顺眼了。
这一次在省城开会，单冀生占着天时地利，当然不会错过主场的机会好好地贬损刘才祥一番，痛痛快快地出上一口恶气。
当天下午学术交流时，本来安排有刘才祥以《新技术带来新动力：浓硝酸产能实现翻倍》为题目的论文宣讲，但他以突然身体不适为借口缺席了会议。
耿志扬暗道：“看来是中午老单的一番嘲讽起了作用。刘才祥生怕他会场上再发飚，搞得自己当众下不了台，那可是丢人丢大发了，因此索性干脆装病不来了。”
晚上九点多钟，卢晓清方才带着一身暑气疲倦地回到了宾馆。
耿志扬见她眉间似有愁色，关心道：“怎么了？遇到什么愁事了？”
对自己的男朋友，卢晓清并不隐瞒，全盘相告道：“今天中午和我几个同学一起吃饭。有个在省美术馆的同学说，近期全国书画家协会要在各省举办大型巡回书画展，获奖作品将被收入华夏书画名集，画家也将被列入华夏着名书画家名录。我就想让我爸爸参加。”
“好啊！”耿志扬赞同道：“这是个提高画家知名度的好机会，你爸爸应该参加的。”
“可是……”卢晓清迟疑道：“参赛者要交两万六千块钱的报名费，我爸嫌贵不愿意。”
“两万六还算多？”耿志扬当机立断道：“这个钱我出了，你就让咱爸只管交作品就行了。”
卢晓清嗔道：“什么咱爸，那是我爸！”
其实，她早已就猜到，只要自己说出来，男朋友一定会全力支持自己父亲参赛的。见耿志扬果然如自己所愿，她高兴地搂住他亲了一口道：“志扬，你真好！”
耿志扬摸了摸嘴唇上遗留的芬芳道：“两万六就给亲一下，我太亏了！”
“呸！”卢晓清啐道：“你这家伙真健忘！以前亲了我那么多次，难道都忘了？”
“哦……”耿志扬阴阳怪气道：“原来亲你是要交钱的？那这个是不是涉嫌……”
卢晓清听到他居然联想到了腌臜之事，气得她一顿乱捶道：“我教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胡说八道！该打！”
俩人嬉笑打闹间不由自主地抱在了一起，不小心又亲上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亲的是两万六，还是……
第二天上午，按照会议既定计划，耿志扬跟着参会人员一起前往省化集团参观，重点观摩硝酸分厂的现有生产装置。
单冀生提前来到厂门口，带着诸多部下热烈欢迎与会人员的到来。大门上方还悬挂着“欢迎各位领导专家莅临指导”的横幅，两侧道路上也竖着五颜六色的彩旗。
瞧这架势，硝酸分厂的欢迎程序就差锣鼓喧天和鞭炮齐鸣了。
耿志扬在单冀生身后发现了师兄钱光耀的身影。钱光耀也瞧见了他，急忙走过来拉住他的手道：“老弟，你也来开会了？欢迎啊！”
耿志扬从他占位的顺序猜测道：“老钱，你又升职了吧？”
钱光耀不好意思笑道：“沾你老弟的光，我现在是稀硝车间副主任了。”
省化集团硝酸分厂一共只有两个主要生产车间：稀硝车间和浓硝车间。钱光耀仅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普通班长升到了车间副主任的位置，原因就在于引进推荐了两项效益极高改造技术的功劳。
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的确是沾了耿志扬的光。
耿志扬握紧了他的手道：“祝贺你啊，师兄！”
钱光耀并不忘本，谦逊道：“老弟，哥哥欠了你的情，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说一声。”
将来二硝项目开车的时候还少不了要找钱光耀帮忙，耿志扬当即笑了笑道：“行！咱兄弟俩好说！”
两个老同学混在人群里依次参观了稀硝酸装置和浓硝酸装置。
来到稀硝车间二楼时，耿志扬指着氨氧化炉道：“老钱，你们这台氧化炉现在还爆管吗？”
钱光耀瞅了瞅四周没有厂里的人，附在他耳边悄声道：“炉子又没改，能不爆吗？前一阵刚爆了一次。这不，把那些蛇管弯头全换了。要不然你们来了，装置还停着算怎么回事？”
耿志扬淡淡那一笑道：“我正在开发一种新炉型，可以避免现有氨氧化炉经常爆管的缺陷。你们厂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等我开发成功了合作上一次。”
“是吗？不爆管的新型氨氧化炉？”钱光耀立刻瞪起眼来道：“老弟，这一次你一定要新炉型先交给我们来用。钱上好说，我负责说服单厂长。”
耿志扬会意一笑道：“老钱，你放心吧。既然我能跟你说，肯定是想让你们打响头一炮的。”
他拍了拍钱光耀的肩头蛊惑道：“老兄，这一次车间主任的位子你是跑不了了！”
钱光耀不由得心头一震。他的快速提拔全依仗着师弟耿志扬带来的技术上翻天覆地的革新变化。如今师弟又大方地再给他一次飞升的机会，这个人情算是欠的太大了。
当天下午，为期两天的氮肥技术交流会顺利闭幕，参会人员陆续退掉宾馆房间启程返家。但耿志扬并没有急着回去，他跟卢晓清把替卢洪波报名参加画展的事情办妥了以后，这才相伴着踏上了回家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