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志扬双手一张，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道：“氧化氮压缩机就会发生大爆炸，那威力可比尾气透平事故大得多了，搞不好会把整个厂房顶部都掀飞掉。”
“你这是在危言耸听！”顾蓓横眉冷目道：“没有发生的事情，你再怎么夸大它也不是事实。”
两个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了一番，吵得那叫个不可开交。
耿志扬此时方才深刻体会到袁梅提醒他的那件事：打官司跟搞工程不一样。在工程上能作为详实证据的某些材料，换到打官司上面来，对方很有可能死不承认。
今天顾蓓死缠烂打的表现充分证明袁梅的顾虑一点也不假！
眼瞅着跟耿志扬各持己见，吵了半天也吵不出个结果来，顾蓓一时气急道：“耿总，你们要是这么个耍赖法，我们公司也可以告你们诋毁名誉！你们必须为此做出赔偿，并且向我们公司道歉。”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顾经理，现在耍赖的是你们，不是我们。你们要是认为我们维护自身利益的行为侵犯了你们的名誉权，你们可以告，我们奉陪到底！”
“耿总，我们A公司是国际大公司，跟你们省里部里都有过深入的合作。”顾蓓又换了副冷面孔威胁道：“如果我们向他们反映你们的无赖行为，会是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作为华人出身的顾蓓，深知华夏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威力，居然抬出省部级的关系来对他施压。
耿志扬却不以为然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顾经理，你就是把西天的如来佛祖请下来，我们占着理也不怕！”
顾蓓见耿志扬又臭又硬不好对付，气急败坏道：“我马上给总公司打电话，让他们派专业的法律顾问来，一定要把你们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双方吵得翻了脸，顾蓓和魏东丝毫不顾及体面，直接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陪同接待的郑春晓担心道：“耿总，这下子咱们算是彻底得罪他们了。人家可是国际大公司，咱们斗得过人家吗？”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耿志扬冷笑道：“国际大公司又怎么了？现在不是解放前，洋人来了咱这儿也得讲道理！”
A公司不愧为国际级的大公司，没过两天果真有人前来当起了说客。来的人虽然不是西天佛祖，但分量也不轻快，乃是北海省石化厅副厅长黄万山。
安海市化工局长李中奇亲自陪同黄万山来到氮肥公司。卢洪涛、田连营等人哪敢怠慢，赶紧下楼迎接副厅长来公司莅临指导。
厂区参观、公司现状介绍、跟公司领导座谈等惯常环节一一进行完以后，黄万山示意道：“卢总，去你办公室说个事。”
氮肥工业公司跟石化厅在以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情，黄万山此举让卢洪涛不由得有些纳闷。不过既然省里的领导愿意跟他多做交流，卢洪涛自然是求之不得。
黄万山、李中奇和卢洪涛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分宾主落座后。他直言不讳道：“卢总，听说你们公司跟米国A公司打起了官司？”
卢洪涛心里打了个突，但又不得不承认道：“对！我们从A公司买的那套二硝装置，原本就有问题，买回来以后开不起来。我们想尽办法整改，花了接近一年的时间才把这套装置改好，所以想跟他们索赔！”
“哦，是这样啊……”黄万山斟酌道：“卢总，A公司在咱们国内有多项合作的工程，跟咱们总体上关系还算不错。比如像你们买的二手硝酸设备，A公司就卖给咱好几套。要不是他们帮忙，咱们国内多种产品的生产工艺水平就不会提高得这么快。”
卢洪涛听到他替A公司摆起了功劳，迅疾明白这家伙为何而来。但对方是省石化厅领导，想上项目的话，很多审批手续还得经过人家的同意，因此万万得罪不得。
只听黄万山继续说道：“再说了，你们申请扣押的那套二手硝酸设备其实是山南省寿化集团购买的。你们告老外不要紧，但不能把兄弟厂家购买的设备扣下来当筹码。这么做是不对的。”
他见卢洪涛始终没有吱声，于是又说道：“现在你们二硝装置运行得也很正常，我看这个事就别再计较了。为了我们能跟A公司深入地合作下去，你们还是撤诉吧，别把双方的关系给彻底搞砸了。”
皮球踢到了氮肥工业公司这边，黄万山和李中奇眼也不眨地盯着他，希望卢洪涛能给个明确的答复。
卢洪涛嘿嘿一笑道：“黄厅长，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您看这样行吧？我们是股份公司，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马上召开董事会商量这个事，争取说服大家按您的意思撤回诉讼。您看行吧？”
卢洪涛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黄万山有点不满意道：“卢总，希望你不是在糊弄我。我可以告诉你，这家公司能量大得很。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要是不识时务，天塌下来的时候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们。”
黄万山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搞得李中奇也对卢洪涛有了意见，私下里告诫道：“老卢，胳膊拗不过大腿。就算是他们老外理亏，但架不住人家有人啊。你们要是不听劝非要跟对方打官司，到时候惹出大祸来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黄万山和李中奇的连续施压，搞得卢洪涛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把两位领导送走后，他回头赶紧把田连营和耿志扬叫来，将谈话内容毫无保留地讲了一遍。
田连营深知得罪石化厅的后果会有多严重，赶忙道：“要不咱就算了吧。既然这家公司这么厉害，咱惹不起还躲得起，咱不告了总行吧？”
耿志扬则不屑一顾道：“老人家曾经说过：帝国主义者很傲慢，凡是可以不讲理的地方就一定不讲理，要是讲一点理的话，那是被逼的不得已了。咱们这次有理有据不怕跟他们打官司，所以他们才找了些盘外招来对付咱们。”
田连营劝道：“那又怎么样呢？关键是人家找的这些说客咱得罪不起啊！咱要是得罪了省石化厅，以后就甭想过安稳日子了。”
“省石化厅？”耿志扬冷笑道：“石化部都要撤销了，咱还怕石化厅干嘛？项目审批流程很快就要修改，他们马上要自身难保，不会对咱们有什么影响的。”
听到耿志扬居然不把省石化厅放在眼里，还说对方跟石化部马上就要被撤销编制，卢洪涛和田连营惊得是面面相觑。
卢洪涛胆战心惊道：“志扬，黄万山临走时甩下了句话。说咱们要是不识时务，天就会塌下来。”
“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耿志扬毫无畏惧道：“你就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我倒要看看这个黄厅长有什么能耐，居然敢让天给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