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要别的，我也给不了。”
萧煜轻轻晃动着她的肩膀，眼里带着探究，似乎想要从她眼中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我要的，也只有你能给。”
云念躲开他炽热的视线，翻身躺了回去，“你要的，你未婚妻可以给。”
萧煜呼吸沉重，却也只是静静地躺在云身旁。
一个忍得辛苦，一个疼的睡不着，他们都以为对方睡着了，可他们都没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念保持着侧躺着的姿势太久，右腿突然抽筋，疼的她喘不过气来。
听到她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萧煜伸手打开了床头柜上的暖光灯，
见云念闭着眼睛似乎在忍着疼，萧煜没忍住出声，“念儿？哪里不舒服？”
云念坐了起来，疼的冷汗都出来了，“腿……抽筋了。”
萧煜掀开被子，问道，“哪只腿？”
“右……右腿。”
萧煜的手轻轻握着她的右脚踝，然后慢慢地做弯曲的动作，云念没忍住哼了一声，萧煜看着她忍疼的样子，问道，“如果我没发现，你是不是准备就这么忍着？”
云念其实是这么打算的，看到萧煜那种探究的眼神，小声道，“我以为过一会儿就会好了。”
萧煜没再说话，动作依旧轻柔，可神情明显不好，云念捏了捏自己的右腿，出声，“好了，不疼了。”
萧煜继续给她按揉了一会儿，然后又去按揉那条左腿，云念出声，“这条腿没事。”
“孕期睡觉的时候容易抽筋，都按一下，你睡得也会舒服点。”萧煜把被子盖在她身上，把腿的地方留出来，“你继续睡吧，我再给你按一会儿。”
云念乖乖地躺下，鼻尖莫名一酸。
如果，他们没有离婚……现在的他们会一起期待孩子的到来，他会在她夜里腿抽筋的时候替她揉腿，多么幸福啊。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可惜，他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腿不疼了，云念这次入睡的很快，萧煜见她已经熟睡，这才松手，替她把被子扯好，然后皱着眉头按揉了一下自己的双膝。
等那阵疼痛过去，他这才躺了回去，然后小心翼翼的把人抱进怀里。
云念第二天醒的很早，萧煜比她醒的更早，她一抬头就看到穿戴整齐的萧煜坐在轮椅上手里还拿着一套黑色的衣服。
……
墓园。
云念特意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去墓前跪下。
云千月知道云念会来，于是走了过去，见云念跪在地上，她冷哼了一声，“假惺惺，你要是真的为爷爷伤心，就应该远离他这种始乱终弃的男人！”
云千月看了一眼萧煜，“亏我以前还觉得你是绝世好男人，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我告诉你，都是因为知道你要订婚，爷爷才会犯病的！你是杀人凶手！“
萧煜只是默默地听着，目光却一刻也没从云念身上离开过，他宁愿骂他是杀人凶手的是云念，至少，还能让她发泄出来，而不是什么都憋在心里。
云念把墓碑前的花整理了一下，然后出声，“千月，别说了。是我的错。”
“你说的对，是你的错，他都抛弃你了，你还留着他的孩子做什么？你应该把孩子打掉，让他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萧煜突然回头盯着云千月，眼里已经有了怒意，“看在爷爷的面子上，我不想为难你，但如果三分钟之内你没有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会让你后悔今天出现在这里。”
“你……”
云千月跺了跺脚，不甘心地走了。
毕竟，她也不想真的惹怒了萧煜，反正已经恶心了一把云念，她也算是满意了。
云念只是跪在地上，一直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发呆，没有哭，也没有任何话。
萧煜留这么陪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看着头顶突然多出来的一片似乎马上要压下来的乌云，萧煜这才出声，“念儿，要下雨了，回去吧。”
云念没动，“你回去吧。”
“你就算跪在这里一辈子，爷爷也不会重新活过来了。逝者已矣，可生者还要继续生活的。”萧煜抬手给云念整理了一下额头的碎发，念儿，你哭出来，好吗？”
“生活还要继续？”云念转头看着萧煜，“你觉得，我还配继续生活下去么？我没脸回云家了，我也不再是萧太太了……重来一世，我以为我可以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我以为我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的结局，可爷爷还是走了，我们还是离婚了，到头来，亲情，爱情，我什么都没有得到……”
“你说，我究竟要怎么做才好？我明明想要守护所有的人，可到头来，我谁都保护不了，我把所有的事情弄得一团糟……”
“不是这样的，念儿，爷爷的死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是我没有提前通知好爷爷，你怪我哪怕是恨我都可以，可别把这些都怪在你自己头上。”
“至于我们，我现在腿已经在恢复了，医生说我很快就能走路了，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再离开萧家一次，我们去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云念愣愣地出声，“萧煜，你放过我吧，我也想和你回到从前，可是，我爱不起你了。我没办法在看到你的时候不去想爷爷临终前的样子，我也没办法……让自己做一个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我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是我的错，我不勉强你留在我身边，可至少，让我看着你平安生下孩子好么？”
云念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小腹，“这个孩子，我生不了的，你知道我的身体状况的，不是么？”
“不会的，医生说了，只要你肯安心养胎，放宽心，吃药膳，这个孩子还是可以留下的。”
“别在自欺欺人了，你觉得我如今的情况，怎么做到放宽心养胎？”
萧煜眼里已经带着一层朦胧的泪光，“让你再留在我身边几个月就这么难么？”
“我说过会放你走的，你想和苏寻在一起我会成全你的，可是念儿，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可以么？我也会努力劝服我自己的。”
云念很平静地和萧煜对视着，“现在放我走和等我生下孩子之后再放我走，有区别么？既然结果注定都是一样的，又何必强求这个过程？”
萧煜握了握拳，“倘若我偏要强求这个过程呢？”
“你非要让我恨你是么？”
萧煜微微摇头，却看到云念身下的鲜血，她穿着黑色的裤子，原本是看不出血迹的，可地上有血迹，足以说明这血已经流了好一会儿了。
萧煜摁了一下耳机的按钮，叫了守在不远处的保镖过来。
然后强撑着站起来，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血迹，几乎不敢抬手去触碰她，“念儿，你是不是很疼？”
云念眼里有种终于要解脱的笑意，强撑着出声，“不疼……”
萧煜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声音带着颤抖，“你就这么恨我是么？这也是你的孩子……”
云念眼含着泪，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她扯了扯嘴角，“我说过，这个孩子我生不下来的。没了孩子，我们之间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羁绊了，你也就……没有理由再把我留在身边了。”
三个小时后。
医院。
“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回复道，“孩子……”
“我不是问孩子，我问的是她怎么样了？”
“云小姐失血过多，还在昏迷当中。但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萧煜这才松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力，“那孩子呢？”
医生小心翼翼地回复道，“送医太晚了，她应该昨天就已经有轻微出血的情况了，现在我们也只是勉强帮云小姐止了血，胎心现在很微弱，我们没有十分的把握确定云小姐能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昨天就开始流血了，可她硬是撑着一声不吭，明明，昨晚她有很多机会可以说的……
看来，是真的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了。
念儿，你就真的这么狠心么？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也不肯多在我身边待着是吗？
“什么叫没有把握？”
“如果云小姐这段时间保持心情畅快，安心养胎，注意饮食，卧床静养，先观察一个月，只要期间胎心没停，孩子就还有可能留下，但是，如果她忧思过重，别说是孩子，连她自己都可能抑郁。”
萧煜闭了闭眼，“我知道了。”
保镖在旁边提醒道，“萧先生，您的腿该换药了。”
萧煜点头，吩咐道，“让朱婶收拾一下去宁园，另外，把念儿的东西也都搬到宁园去。”
“您这是要放云小姐走了？”
“不放又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真的把她逼到绝境吧？”
云念是第二天才醒的，萧煜当时正在处理文件，云念看了一眼头顶的白色天花板，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因为月份不大，她也不能确定孩子还在不在。
可是，流了那么多血，应该没了吧……
她是有机会留下他的，可是，她没有……她不配做一位母亲。
萧煜听到动静，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看着云念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他开口，“我已经让人把你的东西搬回宁园了。”
云念眼眸突然抖了一下，落在小腹的手逐渐收紧。
果然是没了啊……
他都愿意放她走了，这不正是她想要的么。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疼？
萧煜用指腹轻轻给她擦着脸上的泪痕，“哭什么？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每天处理萧氏的工作已经够累了，我不需要一个整天寻死觅活的女人留在身边。”
云念咬着唇，没让自己哭出声。
最终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你说的对，孩子在你肚子里，就算我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你，只要你不想要ta，那ta就留不住。这个孩子，你既然不想要，那就随你，只是医生说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做流产手术，等你身体好了，你可以自己来医院。”
云念死水一般的眼里突然有了一丝希望，她紧紧抓着他的手问道，“你说什么？孩子还在是不是？”
萧煜盯着她眼里的一丝丝期冀，皱着眉出声，“托你的福，胎心微弱，ta很快就不会在了，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么？”
云念闻言渐渐松开了手。
胎心微弱，很快就不会在了……
这比直接告诉她孩子没了还要残忍。
明明孩子还在她肚子里，却要让她自己去选择留不留下他么？
昨天，她是抱着和孩子一起死掉的心态才决定放弃ta的，她以为疼了那么久，流了这么多血，她活不下去的……
可是，上天偏偏又跟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医生说你需要卧床静养，这段时间我会让朱婶去继续照顾你。等你……拿掉孩子之后，她会自己走的。”
“我也不会再去宁园打扰你的生活，也不会再有保镖限制你的自由。”
看着萧煜控制着轮椅从病房离开，云念才小声喃喃出那句，“对不起。”
一个月后。
医院。
云念看着医生，一脸的紧张，“张医生，检查结果怎么样？”
女医生看了一眼手里的报告单子，笑了笑，“胎心比上一次来检查的时候正常了很多，只要你再安心养胎，胎心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了。”
云念立刻点头，捂着肚子继续问道，“那……孩子出生后，会有什么问题么？”
“按道理说，应该不会，但是还是等后期做了三维彩超之后再下定论吧，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放宽心。”
女医生看着云念这么瘦小一只，而且这一个月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来做检查，不满地出声，“孩子父亲呢？怎么一直都是你一个人来检查？胎心都出问题了，他都不出面，是工作重要还是老婆孩子重要？”
云念闻言扯了扯嘴角，“不怪他。我们已经离婚了。”
这年头单亲妈妈很常见，尤其是身为妇产科的医生更是见怪不怪。
女医生似乎有些愧疚，随即道，“有这么漂亮的老婆都不知道珍惜，怕是瞎了眼了。你别怕，以后你来产检就找我，在妇产科这方面，我可是咱们医院资历最高的，等你生的时候我亲自给你接生，保证让你平安生下个胖娃娃！”
云念眼里多了几分笑意，经过几次相处，她也知道这个女医生性子直爽，知道她对她很上心，每一次她来产检，她都记得。
“谢谢您。”
“客气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